那年,叶泉十八岁…准确地说,是十七周岁。尽管己留了级,初中毕业时的叶泉在镜子前怎么打量,镜子里的那个自己都是个稚嫩的未成年人。
他叹了口气,很讨厌自己这天生秀气的娃娃脸,总希望自己可以早点显得老成些…但这由不得自己喜欢呀!谁都说他像是十五六岁的初中生。
不同于那几个早早缀学出门闯社会的小伙伴,叶泉对学校外的陌生世界怀有丝丝恐惧。这是九八九年,正是改革开放初试水的早期,整个社会显得片混乱又生机勃勃。
小镇的生活单调又宁静,但掩盖不住躁动的青春。不用再上学了,他天天无所事事,钓钓鱼、游游泳,消磨着无聊的日子。
终于有天,城里来的班车卷起公路黄土漫天飞扬。尘埃未定,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肩上反挑了个旅行包下车。那稍显耸肩的身姿看就是是阮华。他踩着泥土路上几乎没过鞋面的浮土,径直往叶泉家里来。
阮华没留级,早年在城里毕的业,算是半个城里人。他在城里读书时,周末就骑自行车回镇上,跟叶泉说城里的趣事,充实着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毕业后不久便跟着刘永去东莞沙头的玩具厂做喷漆工,今儿不知什么原因回来了。
小学旁边的山坡草地,由于有牛经常啃食,草长得如地毯般平整。阮华在包里掏了两听健力宝,请叶泉块尝尝。…这东西卖两块五听,老贵了!谁也想不到三四十年后还是卖这个价,以至于叶泉偶尔还会买听回味当那个滋味,这又是后话了。
“刘咏跳槽跟他姐夫去了沙井。实在呆不下去了。”阮华说,把身体舒坦地在草地上摊成了个大字。
个人在外面,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确实不好过。两人小口啜着健力宝,随意地聊天。
这山坡,是春节时大伙起晒太阳的地方。叶泉、阮华、刘咏、刘家威、刘玉成,还有个只读了三年书的“大条虫”丘来辛,都是小学的玩伴。三个姓刘的都小学没毕业,和丘来辛样已经是老江湖。
刘家威和刘玉成,是穿波鞋和柔姿裤的—叶泉怎么都觉得这行头显得又土又俗呢?可家里做裁缝、又在城里见过世面的阮华说这行头叫时装,几百块套呢!叶泉留意过他们的时装,虽然没干过裁缝活却是认为这做工并不怎样。只是那溜滑柔软的料子倒是不常见,
那时候身上能穿套“puma”运动衫、脚上穿着“diadora”运动鞋的,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不简单!赶集的日子他们都会故意站在街边,副目中无人的神气样子,可是在工厂里能赚到买这类衣服的钱么?据说下厂打工个月连加班能挣两百块钱都已经很不错了。
刘咏是个读书不多却有小聪明的家伙,手艺活学就会,和叶泉般小小的个头,但是个话痨。他曾也说过刘家威俩是出去捞偏的,在外不打工,日子很风流快活,还开有发廊呢!叶泉也听说过某村子的年轻人有组织地在外专门从事“撬押”的活,传得神乎其神。谁也没特意问过他俩是不是也干这个,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个捞偏法。
“大条虫”丘来辛家里七兄弟,家里也最穷。他个头大却胆子小,平时又懦弱怕事,所以有了这外号。但叶泉可以从他那种小人物特有的狡黠眼神里看出的不甘。这家伙总说,他有朝日会出人头地!
叶泉想着你要文化没文化、要胆识没胆识的,挑怕肩疼锄怕累,你要怎么出人头地呢?怕是得走路踢脚踢出块狗头金才行。
叶泉从事教书的父母是绝对不允许他沾交边缘人物的,起的玩伴也不应该是这样子…所以,叶泉从不问刘家威他们干的是啥活,问清就真玩不到块了。
后来,晒太阳的队伍又加入了个李云茂…他是叶泉初中留级前届的同学,和另外几个人并没有多大的交集。读书时不同班,也并不常玩块。只是他家近来从村里搬到镇上租房了个房子,还没适应新环境便找叶泉玩上了,无聊也跟着来晒晒太阳侃大山。
春节集会就这样在天天抽烟晒太阳里结束了,然后各走各路。该出门的出门,留家里的继续留守。
“李云茂是个人才。”阮华不止次和叶泉说,虽然他们不是同学,相识交往并不久。“这货是个生意人,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叶泉倒是认同这点的。阮华、刘咏也许是普通的路人甲、刘家威和刘玉成以及大条虫也是缺头脑的庸才……但帮人中就数李云茂他最精,有眼界,嘴巴抹了油搬会说话,人也长得表人才,将来最有可能出息的是他。
但叶泉内心真的并不太喜欢和他相处,觉得这人太俗,奸滑乏味。当然,讨厌倒是说不上的,叶泉性格随和,不会特别排斥谁,有缘分块玩也不是不行。
阮华在家呆了几个月,没事到市场看李云茂卖猪仔…李云茂不知从哪倒腾来的,这倒是他卖猪肉的老爹样的生意。所以说他是生意人嘛!换是叶泉可是打死也不肯抛头露脸去做这个生意的。
后来,又听说李云茂和谁去倒过木材,天天在中巴过道里装货偷运。这虽然能赚点小钱,但抓住可是要重罚。再后来,又听说和人包农场搞种养,只是很快散了伙。
“这货还真是个人才!”阮华脸的服气说。能不能赚到钱不说,起码人家什么营生都敢干哪!能折腾的人都不简单。
又过完了夏天,日子无聊至极。阮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