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站在月光底下,凌二有点不敢置信这个遥远而又陌生的词是从他的嗓子眼间出来的。
自己都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喊出这个称呼了。
银灿灿的月光漫盈,给树木镀上了一层银色。
他的这一嗓子,让站在前面的那个前面不甚明亮的身影打了个颤。
凌二急忙掩住嘴巴。
“小二,你回去,听你姐话,带好弟弟妹妹。”
女人最终回过头,忍不住哭了。
凌二啪嗒给了自己一巴掌,不是在做梦。
站在前面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十年之后,他躺在病床上。
母亲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闭眼。
再次睁开眼,他便出现在这里。
此刻,犹如三十年前那一幕,母亲离家,他追上来。
“小二啊,你这是干嘛。”
女人拉下凌二的手,好像有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似得,小声啜泣,“听妈妈的话,在家好好跟着姐姐,等妈妈出去挣了大钱就接你们过去。”
凌二虽然听见了哭声,可是见不到那张漂亮脸蛋上的一滴眼泪。
他那样沉默着,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重生。
女人见凌二还不说话,摆摆手,拎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次经历母亲离家出走这一幕,凌二想忍住眼泪,但是最终那泪水还是唰唰得下来了。
委屈、愤懑,在这一刻挤在胸腔里,使得他透不过气来。
是啊,他的父亲不争气,把家里的重担都交给了母亲,母亲很艰难,想逃避,他理解。
但是,母亲怎么又能不考虑他们兄弟姐妹呢?
大姐还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女孩子啊!
有什么能力挑起家里的重担呢?
没本事养,凭什么生这么多?
难道他们兄妹五人,仅仅是人生的错误。
门是开着的,三间土坯房,和农村大部分家庭没有区别,一到下雨,连个站脚的地方也无。
“你比人强。”他一脚踹上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大黄狗,现在没心情陪它亲热。
“死人啊,不会给她把尿啊。”最小的妹妹的哭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把火气撒在了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凌三身上。
“有脾气,朝她们使干嘛。”大姐凌一从床上一骨碌翻下来,揉揉眼睛,把凌五抱在怀里,蹲在门口,给她把尿。
“我要妈妈!”凌五只在那扯着嗓子喊妈妈。
“当我不敢揍你是吧!”凌二朝着凌五大声呵斥。
一瞬间,凌二所有的委屈都出来了!
“吼啥,有毛病吧。”凌一朝着凌二瞪了眼后,小心的哄着妹妹,“老妹,最乖了,不哭哈,明天姐姐给你买大白兔。”
小丫头犹自在那哭。
“还让不让人睡了。”凌四在那埋怨道,“明天还要上课呢,我都困死了。”
“就是,就是。”凌三在那帮腔。
凌家兄弟姐妹五人,名字很简单,从一到五,挨个排。
凌一比凌二大一岁。
凌二和凌三大一岁。
凌三比零四大两岁。
至于凌五,是最小的,才两岁,刚刚学会走路。
凌四往屋里扫了一圈,迷迷糊糊地问,“妈呢?”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外地打工去了。”凌一笑着道,“给咱们挣学费,不然怎么办。”
“是啊,你们好生睡觉吧。”凌二记得上辈子姐姐也是这么安慰大家的。
姐弟五人,其中三人在读书,至于姐姐,初中都没读,早就帮着母亲负担起照顾兄弟姐妹的重任。
母亲走后,姐姐先是在家种两年地,等到他和凌三、凌四在学校寄宿后,凌五交给了爷爷奶奶照顾,一个女孩子去浦江打工,纺织厂、玩具厂,能做的工作,姐姐都做过。
而他和弟弟妹妹,也还算争气,各个都考上了大学,一门四个大学生,在方圆几里地,也是独一份。
但是,唯一苦着的是姐姐,她的成绩那么好,退学太可惜了。
他也知道姐姐一直在为没有读书而遗憾。
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甚至是姐姐的婚姻,都受了拖累,一直到三十二岁才结婚。
他犹自记得,姐姐结婚那天的情形,从来不喝酒的她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偷偷的和凌二说。
“我的任务完成了,对得起你们了。”
他当时哭的茫然,也发誓,不再拖累姐姐。
可是,现实很残酷。
他才离婚,结果接着出车祸,把姐姐拖进了漩涡。
他是个植物人,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想去死,都没能力。
最开心的就是闭眼睛的那一刻,长出一口气,躺三年了,终于不用再成为兄弟姐妹的拖累。
他欠姐姐的太多了。
凌一把凌五放到床上后,看到凌二还在那发呆,便笑着道,“快点睡觉,明天起来上学,都初三了,一点还不警醒。”
“凌老大,跟你商量个事,我不想读书了。”对凌二来说,他已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读或者不读,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现在要做的是挣钱。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真抽你,以后我是老大,不听我的你试试。”凌一的脸寒下来。
“我也能出去打工的。”凌二坚持的道,“不说多,千儿八百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