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伟痛恨父亲的逼迫,痛恨父亲对喜欢女孩的伤害。两父子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亲子感情矛盾。
程伟的逃离他以为的苦难生活,其实是把自己逼入更深的苦难之中。
从学校门口出来,程伟失落地走在满是红泥尘的公路边,公路两边是高高的松林树荫。
空气的凝固,没有风吹动的迹象,松林柔顺的枝条并没有因此摇摆起来,而是倔强生硬地垂挂着,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此刻的高考落榜的程伟。
“回去后,该怎么与父亲程大学交代呢?那个寄予他过高期待的骄傲的男人。到时铁定是得狠狠地胖揍自己一顿吧。”程伟一路走一路想。他还没想要怎么面对程大学,他想自己一定会招来程大学的一顿猛揍。即使这样,他也还是要回去的,他也做好了回去挨揍的心理准备了。
程大学是一个暴脾气的男人,发起脾气来,就像斗红了眼的大公鸡,整个脸庞会涨得通红,就像喝酒喝醉了的人的脸。他生气的时候揍人从来没有个分寸,总是什么就近,只要手能拿到,就往人身上招呼,也不管手里抓的是锄头还是铁铲。他的脾气可以坏成什么程度呢?
有一天傍晚,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四下的环境开始变得模糊,他刚好从屋后走过时,家里的猫咪从老祖屋的一堵残檐断壁骤然飞奔出来,刚好窜到了他的手边,硬生生地吧他吓了一跳。
“狗东西,走路不带眼,是不想活了?”他愤怒地嚷道,伸手刚好抓住了一只猫爪,狠狠地往墙上一甩,可怜的猫儿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了,再也无法活蹦了。
因此,兄弟姐妹几个都很畏惧父亲生气的模样,只要他的一声令下,兄弟姐妹几个再怎么顽皮,都变得安静而乖巧,再也不敢有所造次。否则,他们的身上常常挨皮鞭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没有人知道程大学的暴脾气是如何炼成的。程伟记得在自己开始记事情起,他就一直见识到了父亲的冲动暴怒的性格。程伟极度讨厌父亲的暴脾气,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他就是家里的王,母亲从来不干涉他教育孩子,也干涉不了他做任何事情。其实不是母亲不想,而是想也做不到。
每次他要揍孩子的时候,母亲不忍心围观,明面里也不敢出声帮忙,只会偷偷地给孩子开绿色通道,暗示孩子们快跑。
但是程伟每次即使收到了母亲明显的暗示也不会跑。他总是乖乖地站定在那里倔强地等着父亲的棍棒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倔强的性格,跟父亲如出一辙,而越是这样,程大学的打在他身上的棍棒的力度越小。
程伟明显感觉到程大学自小对他的态度与对其他的兄弟姐妹的有所不同,其他兄弟也有同样的感觉。尽管如此,其他兄弟姐妹也不见得嫉妒,反而开始有点同情他。
因为鉴于父亲的火爆脾气,其他兄弟姐妹宁愿父亲不关注自己多于关注自己,在他们看来,父亲的过度在乎无异于一种沉重的负担压在肩膀。所以他们一点都不羡慕或嫉妒程伟能得到父亲的爱多一些。看似父亲对他的爱多些,实则是对他的控制更加多些,很多坏情绪的宣泄在他身上更多些。在程伟受到父亲无理的要求对待时,他们甚至暗地里联手帮助程伟,意图想“拯救”他逃离父亲的魔爪。
程大学对程伟另眼相看,是因为他觉得程伟聪明机灵,悟性高,反应机敏,而且从小时候开始对念书很上心,一教便懂。
程大学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困,没有太多读书的机会。村里当年有一个选举村支高官的机会,本来他有机会成为最有可能被选上的候选人的,但是因为他不识字,因此机会落到了别人身上,否则他现在可能就是村支高官了。如果当时的愿望得以实现,他相信自己现在的生活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带着一家老小,起早贪黑,累死累活,靠着耕种责任田养家糊口,而日子依然过得捉襟见肘,苦逼郁闷。因此,读书少这点一直成为了心中的过不去的一道坎,拔不出的一根刺。
正是因为如此,他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因此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中能有一个半个,可以通过读书的方式获得成功,过上更好的更有希望的生活。
他常对子女们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种粟,书中自由稻粱谋’。你们都给我狠狠地读书。谁能读好书,你谁才配得上过上好生活。“
每次他气宇昂扬地对着孩子们喊话时,孩子们都只是战战兢兢地听着他的话,但是心里对读书到底代表了什么,意味着什么,都是一脸的茫然懵懂。
他们不知道父亲的痛苦,更不会理解父亲的所谓的痛苦经验之总结,因为那是父亲的经验,而不是他们的经历。他们不可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因为他的经验无法代替孩子们以后的经历。
人往往就是如此,不管走过来的人,爬过多少山,跨过多少坎,他告诉你这山真的很难爬,这个坎有多难跨,你在做之前需要做哪些准备时,你都会觉得荒唐又可笑。因为你不曾爬过,不曾跨过,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阻扰,不知道事先应该做些什么样应对措施、方法、或准备。
事情往往是经历过了才会被领悟和懂得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每个人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探索过了,才会深刻地体会到其中的各种滋味。而人也终究要自己亲自去体会,去成长。
程大学本意想孩子们能体会到自己的说教,可是,孩子们却因忌惮他的暴躁脾气,而漠然地颔首示意表示懂了,没有人细究他真正想要表达